第72章 两渺茫
血把楼弃的一身黑衣染成深色,莫惊春抱住替他挡刀的楼弃:“何必急着给我挡?你没事吧?”
楼弃摇摇头,莫惊春看着他的脸,有话想问,现在却不是时候。
衣照雪瞪了楼弃一眼,又不放心莫惊春,只好朝江潮生道:“拦住他们。”
外边的魔修少说也数以万计,江潮生反问:“你叫我一个人?”
有什么办法,一面要杀鹿苍,一面要拦魔兵,楼弃还在此时受伤,衣照雪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莫惊春道:“你陪他去!设法通知古憔鬼窟的人!”
衣照雪狠狠砍了鹿苍一剑,和江潮生一同往外赶去。
莫惊春把楼弃扶到王座上,鹿苍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到底是天助,还是人为?螳螂捕蝉,黄雀是谁?”
他意有所指,莫惊春给了他一剑:“只要能杀了你,我管黄雀是谁?”
这些魔兵来得太巧太快,连莫惊春都忍不住去怀疑楼弃。方才鹿苍那招虽然惊险,但却要不了莫惊春的命,楼弃何以急匆匆扑上来?可此时正是危机时刻,箭已经架上,哪里还有收弓的道理?莫惊春没有功夫去质问楼弃,更何况,他为了莫惊春已经受了伤,如果连舍身冒死的行为莫惊春也要质疑,那岂不是太寒人的心了?就算楼弃真的要做什么,莫惊春自问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责骂他,毕竟,是他先丢下楼弃的。
鹿苍节节败退,他道:“是吗?你可小心折在黄雀手里。”
莫惊春终于寻到机会,砍伤了鹿苍半截腰身,打得他不能再从地上爬起来:“我的事情,不用你费心。”
“那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鹿苍握着妒霄倒在地上,目光放在自己的王座,或者说王座上的楼弃身上,“你把狼崽子当狗养,迟早出事。就像我当初养你一样,你说对不对?果然把你抓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你,不过留你几日,又被你寻到机会!”
“可惜你没有,尽想着如何看我卑微求饶,鹿苍,这就是你的劣性。老实说,你想上我这件事,真是让我不爽极了。不过嘛,你杀了我又怎么样?就你这种人,多得是人想杀,可谓人人得而诛之!”莫惊春说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逐水,灵力化出了另一把剑。
莫惊春手中的剑叫鹿苍一阵失神,他看着水涵空,愣道:“这把剑,怎么在你手里?”
“不是都跟你说了?”莫惊春道,“我见了一个人啊。”
鹿苍不敢置信:“他……在哪儿?”
出于报复,莫惊春很不想告诉鹿苍湛若水的埋骨所在,他在此刻忽然就理解了,为何鹿苍这一类人爱看人苦苦讨饶,因为位卑沦落者求而不得,为恶者却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他们朝不保夕,却还要为了所爱而挣扎痛苦。莫惊春从未见过鹿苍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甚至从没设想过,这种神情会出现在鹿苍这样不可一世的人脸上。
但是莫惊春还是道:“窥月山,离古憔鬼窟很近。不过他的魂已经彻底散了,就算你去……不对,你没机会去了。”
鹿苍望着湛若水的故剑,忽然笑了:“你居然告诉了我。原来他就在那里……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
“之前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湛若水,你没答话。”莫惊春摸着剑身,“可他是自尽的,你当时说了那么多往事,这个怎么不说呢?”
“是不是我动的手,有什么差别吗?”鹿苍道,“他会死,都是我逼的。他自刎后,被他的族兄带走了,想来,他是死也不愿死在我面前。”
莫惊春的目光落到了魔刀妒霄上。水涵空此剑,入骨生寒,专克魔族,而妒霄造成的伤口,却如火灼烧,仙体一为它所伤,就无法愈合。这岂非是天生相对?鹿苍在明镜垢之时,必定用的是剑,刀道一定是他屠宗近魔后才改炼的。那妒霄是不是他刻意照着水涵空锻出来的?
“你上次说,要用我的剑杀我。这次,我会用他的剑杀你。”莫惊春沉声道,“这也是他的夙愿,他叫我,务必杀了你!”
莫惊春举起水涵空,尽管殿外一派喧嚣,可檐下的白花还是一如既往开得那样恬静。六年来,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一种轻松——终于要结束了。
水涵空映着殿外明光,被莫惊春握着斩下。鹿苍再一次从莫惊春身上看出湛若水的影子,仿佛此刻与他举剑相向的人,不是莫惊春,而是湛若水。
他的思绪回到百年前的那个雨夜,湛若水双手握剑,哭着看向他。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皎如星月,可里边却只有无尽伤楚。那时,鹿苍等着湛若水拿剑了结自己,可等了一会儿,水涵空却没有没入自己的血肉。
湛若水被他族兄扶着,倒在鹿苍的面前。血就像他腰间的水蓝色轻帛,正缓缓从他颈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