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王银蛾喃喃。
梁月庭道:“她家人不幸葬生在妖怪口中,如今只剩她一个人,我想着给她找一户收养人家,顺带把她带来给你看看。”
王银蛾望向小女孩,声音不由放轻:“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木然摇头。
梁月庭轻声解释:“她可能是受刺激太大了。”
王银蛾已经猜到这小女孩是哪儿的人,平原上的废墟在朔风中风化,她也是个没有家的人。
“你愿不愿意跟我待一段时间?我帮你找户好人家。”王银蛾温声细语。心中打定主意找个喜欢女儿的人家,她自己是不会带孩子的,一来没那个耐心,二来长久待在军营中没有时间。
小女孩迟钝着点了下头。
“点头了!那这样,你以后就是我的义女,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当初怎没发现王银蛾的性子这般暴躁,动不动打打杀杀,梁月庭无奈扶额。
王银蛾全副心思放在小女孩身上,轻道:“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如何?从今以后你就叫,乐绯。”
说罢,她张开怀抱,神情有几分小心翼翼。
王银蛾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大红,还能重聚,大红是上辈子的亲人,乐绯是她这辈子唯一可以相守的亲人。
“找收养人家不容易,乐绯先和我住一段时间。我得先请个奶娘照顾乐绯,小孩子身体最是娇气,可要细着照顾。”王银蛾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串话,就打起伞,飞奔出门。
速度之快,简直跟行军打仗一样。
梁月庭看的暗自咋舌,被她这般忽视,心绪有些不得意。只得嘱咐一声:“风师姐,王道长,琴情师弟,麻烦你们几人照顾一下乐绯,我出去一趟。”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王清源啧啧两声,犹如在自家般,悠闲地给三人倒上茶水:“小孩子不要喝茶了,吃果子吧。”
王银蛾初到乌陵不久便进了午马营,对城中的情况不大清楚,就想着找闻含香询问附近有没有愿意做奶妈的妇人。
“银蛾!”身后响起梁月庭的喊声。
王银蛾一怔,那人已追到身旁,声音清雅:“我和你一同去。”
她道:“我要先找个朋友帮忙。”
说话间,忽见街头有一个女子向她招手直奔过来。
“闻含香,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闻含香走近,目光不自觉被王银蛾身边的年轻男子吸引,长身玉立,清俊秀逸,真可谓是芝兰玉树。
又看她二人并肩而立,行动举止间暧昧非常,闻含香立时收敛了花痴的表情,揶揄地向王银蛾投个眼色。美人佩美人,真养眼。
梁月庭向闻含香道个礼,便默不作声地守在王银蛾身旁,很有贤惠的样子。
闻含香看的好笑。
王银蛾脸红了红。虽说她和梁月庭的关系早已明朗,也都相□□头承认过,可是被闻含香那种眼神一扫,她浑身觉得不自在。
于是轻咳一声,同她二人相互介绍一番,便提起正事,把乐绯的事告诉闻含香。
听罢,闻含香一脸凝重看着她:“你要找收养的人家?这可不好找到,当今乌陵这边的人家不缺小孩子。要是随便找一家,受苦的还是这孩子。”
“我自然明白,所以来寻你出主意,最好是帮帮忙,看有没有路子?”
闻含香白她一眼,道:“叫我帮忙,你还真是爽快!”
王银蛾一听,当即叫道:“今日欠姐姐你的,以后再还嘛。处理好这事后,我还要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候你和苏幕也一起过来啊。”
“啊呸!我出力的,她一个不干啥事的也要来。”闻含香佯作不悦。
王银蛾笑道:“你们是我的朋友嘛,请客吃饭自然要一起来。你这份人情,以后再找我还回去好了。”
梁月庭站在旁边,看她俩像唱二人转似的你来我往,神情茫然。这人情上的事本就复杂,牵扯到故意和无意又难上加难。
到最后,闻含香捂住肚子哈哈笑了一阵,才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是我对乌陵的情况也不是很熟。这样,我带你去拜访一个朋友,他正好负责管理乌陵一带的户籍档案。”
王银蛾一听,立时欣喜极了,忙道:“这我出来仓促,都没带礼物。闻含香,你知道她可喜欢什么?”
闻含香捏着下巴,道:“他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也不用给。届时吃饭一起叫过去。”
虽听闻含香这般说,王银蛾却心中为难,她和那人并不认识,又登门找人帮忙,必不能空手而去,让人瞧轻了自己。
她正寻思着什么礼物,闻含香扭头看见了,轻道:“他喜欢吃甜,城东市集有一家芙蓉糕,刚出炉的最香。”
王银蛾双眼登时一亮,喜不自胜,冲上去后不知如何感谢,索性抱了下闻含香。
“你做什么!”
然而,闻含香和梁月庭却被她吓得一跳,脸色忽白忽青。王银蛾在人前一向是文静的个性,这会儿如此跳脱,让人意料不及。
王银蛾也不在意,道:“闻含香,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吧。”
闻含香道:“那家糕点铺生意火爆,我们得快些。”
梁月庭便道:“银蛾,既如此,我先过去排队,也省得一会儿少些麻烦。”
话落,他纵身一跃,就消失在对面屋顶。
看的闻含香直流口水,一脸花痴的模样。王银蛾戳了戳她胳膊,道:“他是我的,别想了。”
等她二人好不容易赶到芙蓉糕铺子门前,却大吃一惊。哪里有什么排队的人,梁月庭被几十个佩刀侍卫围困在内,神情冷漠。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一个娇生生的女声喝道,寻声一看,原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一辆华贵马车停在外围,车辙上有个花朵标记,车帘半卷,想必那小姐就在马车里头,而那些侍卫都是这小姐的家卫。
闻含香轻扯住她的衣袖,神色凝重:“那是岁琴郡主的马车。诶,看来你家小郎君太惹眼了。”
王银蛾冷哼一声,振开衣袖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等着。”
众侍卫都没料及王银蛾能信步走进包围圈,那边两个侍卫被她掠倒在地,正哀声哭嚎。
马车里的女子问:“你是何人?”
王银蛾虚虚拱手,不答,扭头对梁月庭道:“买到了?算了,随我回去。”
梁月庭露出一阵轻松的笑,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脑袋都要不能思考了。
“他不能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问话她不知都经历了多少回,已经驾轻就熟。
王银蛾轻笑一声:“他是我三书六聘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夫君。青天白日下,岁琴郡主欲强抢民男,该当何罪?有什么颜面问我和我夫君是何种关系?”
话音刚落,那些侍卫中立刻有人站出来,喝道:“不得对郡主无礼!”
“无礼之徒何需礼待?”王银蛾睨他一眼,突然挥袖一振,将那把逼近的寒刃逼退。
她突然露这一手着实惊讶了众人,那些侍卫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这女子漂亮又古怪,不好欺负。
梁月庭从刚才她一番豪言壮语中回神,脸红了红,故意说道:“夫人,我错了,没买到你要吃的糕点。”
围观众人一听,又见她二人举止亲密,想来是真话无疑了。
虽说被岁琴郡主这么一搅腾,王银蛾心情不大美妙,可到底念着正事要紧,她转身走进芙蓉糕铺子,叫掌柜包了一提新鲜出炉的糕点,就和梁月庭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
那些侍卫都是些空架子,拿着刀,却乖顺地让出一条道来。
王银蛾朝边上闻含香使个眼色,便径自走过去,等过了街拐角这才停下。等闻含香从后面追来,三人这才一起去拜访那位朋友。
在路上王银蛾逮着闻含香问这朋友的底细,闻含香只是支吾不言。
等到人家府邸门口,闻含香往台阶上一站,守门的小厮立刻笑吟吟地凑上来,把人直接迎进去。
“闻姑娘,这几位是?”
闻含香轻咳一声:“我的朋友。”
“诸位请在茶厅小候片刻。奴这就去请大人过来。”小厮出去通报,立刻有一个婢子过来给三人上了热茶。
王银蛾浅酌一口,不着痕迹地将茶厅布置打量一番,确认这是个富贵雅致的人家。又觉口中茶水清香,若有花味,也许是这地的特产茶。
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闻含香!”
下一瞬,珠帘被人揭开,一个身穿藕色长袍的男子快步走来,俊朗的脸上有几分怒气。
王银蛾和梁月庭对视一眼,佯装不在。
闻含香起身道:“徐家山,我来是有事找你。这是我的两个朋友——”
徐家山气道:“上次你放我鸽子的事还没清账,你还敢找我帮忙!”
王银蛾在一旁若有所思,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简单,只是闻含香两人闹不快,尴尬的就是她这个求人帮忙的了。
闻含香也不悦道:“你怎么这般说话,我都解释过了,上次有急令先离开一步。”
“罢了,你不愿帮忙,我们走便是!”说着,闻含香扭头对王银蛾二人使个眼色。
三人正要离开,徐家山突然上前拦住他们,深呼吸一口气,鞠礼道歉:“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请海涵。有什么事,可以与我细说吗?闻含香,你给我坐回去!”
他这语气如同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王银蛾和梁月庭向他拱手:“徐公子,却之不恭。”
方才暴脾气没收住差点得罪闻含香的朋友,徐家山正要笑着寒暄两句,想把气氛缓和一下,不料看到梁月庭的脸,立刻铁青了脸色,恶声恶气地问道:“闻含香,这男的是谁?”
闻含香正拈了一块桌上糕点来吃,闻言,愣了下。若是换作往常,她必然要故意含糊是非气他一气,可是这梁月庭身份不同寻常,是自己好友的暧昧对象,不能拉他下水。
遂道:“他叫梁月庭,身边那位姑娘名叫王慕光,梁月庭是她的未婚夫。”
梁月庭听罢,愣一愣,飞快点头。
徐家山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梁月庭,笑得如沐春风:“梁兄,真是一表人才。”
三人寒暄一番,如同旧友般坐下其乐融融。梁月庭虽不阿谀奉承,可是为人谈吐大方,举止彬彬有礼,很受人好感。
没一会儿,几人就打成一片。
徐家山听说他们来此的目的,立刻答应下来:“我可以帮忙。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弄不好,而且没两天要过年了,官府的人员也都告了假,估计要等到年后初五才能开始。”
王银蛾二人喜道:“徐公子能帮忙,我们感激不尽!这事有劳你了。”
徐家山是个心细的主儿,又想到她二人一个在军中,一个是游侠,想必不会照顾小孩,便主动提议帮忙找个奶娘带孩子。
闻含香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徐家山余光瞥见了,更是神气得意。
坐得一会儿,王银蛾和梁月庭要告辞,闻含香赶紧起身。
王银蛾瞅见徐家山恋恋不舍的神色,想着自己欠他人情不然帮他一把好了,故意说道:“闻含香,你不是说许久没来看好友吗,还特意去买了芙蓉糕。谢谢你们帮我的忙,这事已了,你们且叙叙旧罢。我们先走了啊。”
说毕,拉着梁月庭的手腕掉头出了厅门。
“你故意的。”梁月庭小声道。
“我、我这不是报恩吗?”
王银蛾不肯承认,说实话,她是存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