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8 章
哐当一声,一把长剑落了地。
王银蛾被逼得倒退数步。擡眼去看,一个青衣男子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面容熟悉至极。
“梁月庭!”王银蛾惊叫道,却见难梁月庭侧首看来,眼神冷漠。
只见他纵身一跃,忘情重回他手中,招式凌厉地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王银蛾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去挡他的攻击,可眼下是梁月庭真正的实力,压根和以往陪她拆剑招的温和不同,剑剑直逼要害,剑光如虹。
她手里的剑哐当声断了,身体被强劲气流掼飞,好不狼狈。王银蛾连叫数声,梁月庭却跟个陌生人似的,压根不理会她。
眼看一道银光直袭面门,王银蛾压根无法躲开,只得恨恨盯着他。
两人视线相汇一点,忘情剑尖到她额门上半寸停下来。
梁月庭心口一股闷慌涌上,抿紧唇。这是忘情头一次不听他的话。
他瞪着忘情,声线紧绷,显现出一丝不悦:“忘情。”
忘情嗡鸣一声,周身光华大盛却不肯前进。梁月庭淡道:“忘情,它是妖邪。”
王银蛾不可置信地擡头,忙道:“我是王银蛾。”
谁料,他身形微颤,却是不信道:“妖孽休要欺骗我。我不知你哪里来的本事能窥探人心,可是请别装作是她,我不会信的。”
难不成梁月庭也中了幻象?可他分明是个神仙啊。听罢,王银蛾连笑数声,眉眼沉了下去。
“你不信,那随你便。”说完,王银蛾又兀自后悔,到这种紧要关头自己还说气话。万一……
梁月庭握紧忘情剑柄,又要向前刺,可这次忘情还是不肯前进,这让他心中不由打起鼓。
要知道以前游历江湖时,他曾遇到过不少乔装成王银蛾的妖邪,一个个的几乎照模子刻画出来。他以为这次的妖邪也是如此,用神通摄去他心中所想,所以幻化出王银蛾的模样,一颦一笑举止动作别无二致。
所以他下了死手。
可是这回忘情破天荒地地百般阻拦,莫不是面前真是她本人吧?梁月庭心中一咯噔,突见面前身穿玄甲的女子扑上来,抱住他的双腿开始哭诉,眼皮子都哭的红透了,肿了。
梁月庭早已下意识松开剑,半蹲下来,伸手去捏她的脸,擦她的眼泪。语气仍是不敢相信:“银蛾,真是你?”
“不然呢。”王银蛾哭哭啼啼,突然眯起杏眸,猛甩了他一个巴掌。冷笑:“你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梁月庭挨她一巴掌,神色更加羞愧,低声道:“银蛾,对不起,我之前向你动手。”
王银蛾语气幽幽:“如果我真被你杀掉,这就好玩了——”
话未说完,她身体陡然僵硬,原来是一张软软的唇趁她不备贴上来,把她的话堵住了。
梁月庭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模样很像是一条舔啃骨头的狗。王银蛾听见心脏砰砰震动的声音,耳朵里嗡鸣作响如万千只蜜蜂在飞舞。
浅尝辄止一番,梁月庭很快撤身,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坚定道:“是我有眼无珠,倘若我真伤了你,我就到幽都找你,把你抢回来。”
几千岁的人了,还会说这种负气的话。
王银蛾被逗笑了,忙摇头道:“诶,别,我都做鬼了,可不想再变回人。”
梁月庭沉默地把她搂进怀里。
一股忍冬花的清香笼罩住她,王银蛾很想就这般睡去。
可是一想到目前的处境,还有午马营的军士不知怎么样了,她不能陷入儿女情长,于是忙推开他起身道:“梁月庭,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我带着军队攻打山寨,就陷入这阵法里出不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王清源他们,探身去看他后面:“怎么不见我师父他们?”
梁月庭摇头,神色凝重:“我和他们一起追妖邪至山里就进了阵法,可进来后,就和他们被迫分开。”
王银蛾蹙眉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解阵?”
“此阵是依据先天八位所设的八象阵,变化无穷,能映照出心中所想。”说到这儿,他突然低下头,随又接着道,“六界中人一进此阵,便如同置身另一空间,除非金仙以上修为,便出不去了。”
区区凡间怎会有这么厉害的阵法?王银蛾以前来过鲤鱼镇,也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事。要说阵法对凡人不奏效,可午马营的骑兵怎会中招?由此可见,又是个陆邢台类的人物作怪。
王银蛾沉思一番,这会儿也镇定下来,道:“梁月庭,我记得你以前说那些阵法,虽各有规矩,却并不是只出路一条。”
梁月庭回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嘴角勾道:“的确,我按照乾坤八方位走,这阵法已经变了。”
“所以会有什么后果?”
“阵法变得不可捉摸,我不知道。”
王银蛾卒然长叹:“算了,走吧。”前面浓雾散尽,火光燎天,二人竟又是回到山寨。可是这会儿山贼没了,浒连关等受了蛊惑的士兵们纷纷向剩下的士兵进攻,喊杀喊打声如敲擂鼓,噔噔响彻在她心上。
午马营的士兵正艰难防守,冷不防看见王银蛾的身影,忙投出求救的眼神。
王银蛾当先一步上前,打出一道妖力,把那些倒戈的士兵击飞。梁月庭跟上来帮忙,喝道:“快趴下!”
众人照做,刚趴下忽一阵风起,黄沙漫天。等到这阵劲风过去后,众人再看,那些杀红眼的士兵纷纷倒下。
梁月庭解释道:“我刚才在风里洒了迷药,这会儿他们是不能再捣乱了。”
又是这阵子功夫,山寨景象再度发生变化。众人自觉眼前一阵晃,随后便来到一处水边上。河水对面是另一批军队,同样身披玄甲,却打着南广王府的旗帜。
双方打一照面各自惊诧不已。中有人喊道:“对面的是谁?”
王银蛾扭头对吴阿壮道:“把旗帜扬起来。”
吴阿壮面露迟疑:“对面军队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手下喊道:“管他的,我们不能输了气势。”
王银蛾深以为然。
这会儿午马营的人昏的昏,伤的伤,队伍稀稀拉拉,在对面庞大有素的军队面前如稚子模拟战争游戏。那些南广王的军士看见了,纷纷憋笑。
一个将军似的人物喊道:“阁下诸位可是真人?”
吴阿壮把旗帜扯开,任风卷起那抹鲜红。王银蛾满意地收回视线,答道:“是又如何。”
看来对方也遭到了同样的经历,只不过他们为何没有落得午马营这个下场呢?王银蛾兀自奇怪,面上却镇定自若,这会儿她尚且不明白,她与浒连关暗中相斗带来了多么愚蠢的结果。
那个将军自称是南广王手下飞将军,李飞群。听见王银蛾自报家门后,李飞群当即摆手让军队过河,“轰轰——”,马蹄踏进水里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王银蛾眯眼,抓紧了缰绳,背后肌肉都不可控制地紧绷起来。
军队过路却不给对方打个招呼,显然是没放进眼里。
可眼下午马营军士个个狼狈不堪,哪里有让人尊重的资格?
王银蛾只感觉有一道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那是她很久以前感受到的屈辱,当年跪在柳府门前求饶,如今又跪在千军万马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