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梅长歌读高中时起,她便最讨厌上政治课,一来晦涩难懂,二来时任政治课教员的年级组长,是一个极讨厌,极恶心,偏偏水平又很有限的自大狂,实在令人望而生厌。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既然人活着,总有寂灭之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的活着”苏宗平叹息道,“既然我们此生所获得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终将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惨遭湮灭,那我们为什么还会拥有获得生命的权利”
“何况,既然人的寿命有限,那文明自然也是有限的,那我们,是否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难道我们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如烟花一般,燃尽生命,只求在浩瀚的夜空中留下一点渺小的光影”
苏宗平一连数问,直问得梅长歌头皮发麻,冷汗潺潺,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前世的时候,即便经济、科技高度发展如斯,也并没有人能完美的解答这几个难题。
梅长歌想了想,不禁感慨,文人还是多少需要一点夜生活来调剂的,否则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吃饭睡觉,也就光顾着思考人生了。
苏宗平没有说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似乎是在给梅长歌留一点思考的时间和空间。梅长歌用眼角的余光看他,见他的眼眸中,没有丁点狠戾之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而是仿若大彻大悟般的清明和悲悯。
一个连环杀人犯眼中的悲天悯人,实在像是一个笑话。
“有生皆苦。”梅长歌喃喃重复道,她的眼睛微眯,直直的望向苏宗平,她想,她似乎已经知道苏宗平的杀人动机了。
果然,只听得苏宗平缓缓说道,“天下众生未曾脱离苦海,我不敢死。”
梅长歌心中哀嚎一声,暗自腹诽道,杀人杀得如此清新脱俗,倒也还算别致。
“真是难为你了。”梅长歌眉头微皱,呼吸略略沉重了一些,思忖许久后说道,“你自诩救苦救难,却何曾想过,你有什么权利和资格,来决定他人的生死”
“我既已成功悟道,又怎能任由他人深陷苦海,无法自拔”苏宗平笑了起来,振振有词的说道,“我不是这样卑劣无耻的小人。”
额她卑劣无耻她小人
好吧,如果站在苏宗平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的话,她这个试图阻止他普度众生的人,可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吗
梅长歌自嘲道,“看样子是我狭隘了。”
“你当然是狭隘的。”苏宗平踱着步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极为怜悯的安慰道,“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狭隘一点,也是正常的。”
“嗯”梅长歌拖长声调,闷哼一声,想要辩解,最终还是决定闭口不言。
苏宗平见她好不容易赞同了自己的观点,随即洋洋自得的说道,“杀人,即是救人,我是在做善事。”
“姜崇亮那个蠢货,还以为可以利用我,其实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苏宗平冷笑道。
从阴暗潮湿的刑部监牢走出来,重新见到温暖阳光的那一刻,梅长歌竟真的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姜崇亮和苏宗平杀人,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想法,虽然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爱”,但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条相同的,且都是错误的道路。
他们都坚信,自己正在进行中的杀戮行为,是正确的,甚至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尤其是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秉承大爱无疆观点的苏宗平,比起歇斯底里的姜崇亮,其疯狂行径,反倒要更胜一筹。
“你在想什么”楚青澜担忧的问道。
“我在想,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梅长歌若有所思的说道,“杀一个人的人,毫无疑问,是罪犯。可往往屠杀千万人的,却又是英雄,或许还可能是开国帝君。在战场上杀人,和在生活中杀人,本质上都是杀人,可我们显然从未将它们二者相提并论。”
“你被苏宗平的话影响了。”
“确实有一点。”梅长歌点点头,沉吟道,“很多时候,我刻意避免自己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每想一次,我的头,就要疼一次,心情也要更糟糕一点。”
“战争,真的是必要的吗”
“不必要。”楚青澜很肯定的说道,“但人性都是自私的,有人的地方,便难免会有纷争,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捍卫国家,捍卫百姓,我们当然要做些什么。”,,;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