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小公子明白母亲是因为感到愧疚才会流泪,而不是因为想念他。

他觉得心脏发冷,又觉得并不打紧。

他任由母亲抱着,阖着双眼,将面孔埋于母亲的心口。

母亲身上有一股子的香味,是来自于三弟身上的奶香味。

他猛地伸手推开母亲,又将三弟从师兄怀中抢了出来,送到了母亲怀中,紧接着,他向母亲致歉道:师兄顽劣,母亲勿要怪罪。

然后,他朝着母亲鞠了一躬,又朝着父亲鞠了一躬:生身之恩,此生无以为报,就此别过,保重。

明空愈发觉得不痛快了,扫过这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又将手边一只精美的花瓶砸碎了出气。

这回换成小公子牵住了明空的手,对明空道:师兄,我们回去罢,我想回去了。

我想回去了,此地已无我的容身之所。

但明空却是不随他走,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牵不动明空。

妇人怀中的小奶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乳母道:三少爷应当是饿了。

妇人颔首,又朝小公子道:阿娘去给你三弟喂奶,你勿要走,阿娘有话要同你说。

母亲竟然要亲自喂奶,而自己从未喝过母亲的一点奶水。

小公子凝望着母亲的背影,道:师兄,我们回去罢。

不回去。明空吊儿郎当地坐在了惟一一张并未倒地的椅上,又对立于一边的小厮道,你且去庖厨取一只烧鹅来。

小厮自然不会理会明空,明空和颜悦色地道:庖厨在何处?不若我亲自送你去庖厨如何?

小厮未及反应,身体已被明空的内息推着往庖厨去了。

明空从未来过此处,但循着香气,他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庖厨位于何处。

小厮被内息推着进了庖厨,生怕那个古怪的僧人又对自己做甚么,不得不提了一只烧鹅。

明空看着小厮奉上的烧鹅,先是撕了一只鹅腿予小公子,小公子不接,哀求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明空发觉小公子已含上了哭腔,心脏一软,将鹅腿与余下的烧鹅往小厮手中一塞,又一扯边上用作装饰的地幔,擦净了双手,便到了小公子父母面前:你们当真不要这个儿子了?

俩人皆是沉默不语。

明空淡淡地道:你们二人,虽是他的生身父母,却未尽到为父为母的责任,实在可恨。

小公子不知该当说些甚么,默默地扯着明空的衣袂。

明空将自己的衣袂从小公子指间扯了出来,又牵了小公子的手,罕见地以温柔的语调道:我们回去罢。

嗯。小公子心中对于父母依依不舍,但又不想太过难堪,立即转过了身去。

妇人方才喂完奶,见长子一副再也不会回头的架势,冲到了长子面前,哽咽道:抱歉,全数是阿娘的过错,是阿娘没有给予你一副健康的身体。

小公子仰起首来,注视着母亲,摇首道:并非你的过错。

他能感知到母亲的伤心,但母亲虽然伤心,却不曾想过要挽留他,他果真是多余的。

妇人像是罪犯得到了宽恕一般,当即松了口气,眉眼舒展。

小公子瞧了瞧母亲,又瞧了瞧母亲怀中的婴孩,疏离地道:阿娘保重,三弟保重。

他随即与明空出去了,他踩着微凉的月色,道:玉佩不见了,我的阿爹阿娘亦不在了,师兄,从今往后,我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明空闻得自己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不要你我要你,至于玉佩

他到了适才买烧鸡的店家,又从怀中取出铜板,将玉佩换了回来。

小公子看着失而复得的玉佩,不久前的感动一扫而空,气呼呼地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玉佩!你果然是大坏蛋!

明空被小公子捶打着,并不觉得疼,反是冲着小公子咧嘴笑道:就你那饿了一日的力气,打人打得较被蚊子叮重不了多少,还是省省气力罢,不若我们先去用晚膳?

小公子将自己的玉佩死死地攥在手中,引得明空取笑道:我既然还你了,便不会再拿走你的玉佩。

哪里是拿走?你这明明是偷!明空正嬉皮笑脸着,实在与一身的僧衣,头上的戒疤不般配,乃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为不要脸皮之人。

☆、第二十五回

明空反驳道:本就是拿,怎会是偷?

不问自取便是偷。小公子瞪着明空,你竟然偷了我的玉佩去换烧鸡,你可知这玉佩是我家传之宝,价值无法估量?

明空含笑道:难不成你是不满意我只用这玉佩换了一只烧鸡?

才不是。小公子清楚自己与明空是讲不通道理的,索性闭口不言。

明空不知何故觉得眼前小公子的模样神采飞扬甚是入眼,较方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好看许多。

小公子被明空直勾勾地盯着,下意识地垂下了首去。

明空嘲笑道:面皮这样薄,若是被同龄的少女盯着,你怕是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罢?

才不会。小公子气鼓鼓地甩开了明空的手走在了前头,堪堪走出十余步,却闻得明空道:便这一家罢。

便这一家?他尚未反应过来,一回首,见明空指着一家饭庄,他才了然地道:你喜欢便好。

明空率先进了饭庄去,坐下后,点了锅包肉、水煮牛肉、糖醋鱼,又问小公子:你想吃甚么?

小公子却是反问道:师兄,你一出家人,为何不忌荤辛?

我何时忌过荤辛?明空又对小二哥道,再来一壶竹叶青。

小公子自然知晓明空是从来不守清规戒律的,因先前他不喜明空而不予以劝诫,不过既然明空不愿听他的,便作罢了,凭他是无法阻止明空的,莫要说他了,连主持大师都对明空束手无策,不若便由着明空去罢。

明空大块吃肉,大口饮酒,好不快哉,颇有一种快意江湖的潇洒。

小公子只点了素炒豆芽,他是被父母寄养于无相禅院当中的,并未出家,无须忌荤辛,之所以点素炒豆芽是因为他嫌弃明空点的三道菜不是大鱼便是大肉,过于油腻了些。

俩人吃罢晚膳,又踩着月光往回走。

小公子端详着自己的影子,疑惑地问明空:你先前说你要我是何意?

明空挠了挠寸发不生的后脑勺,才道:意思是我从今往后不欺负你了。

他其实说我要你之际,并未过脑,现下想来自己应当是为了安慰小公子才这般说的罢。

但他为何要安慰小公子?

他沉思了良久,还是觉得白白软软的小公子便该当被他欺负得痛哭流涕,狼狈不堪才是。

不过他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已说出口了,便不会食言而肥。

来时,这宣海城已闭上城门了,是他背着小公子翻了城墙进来的,去时,自然亦是他背着小公子翻了城墙出去的。

他一路将小公子背到了无相山山脚下,方才将小公子放了下来。

这一回,小公子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又软声软气地问道: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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