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哈哈笑了,接过粉水晶手链,“是挺好看的,何况又有如此动人的故事,你就留着吧。”
芙蓉色的水晶色泽娇嫩,晶莹透亮,戴在手腕上十分漂亮,鲁盼儿越看越喜欢,“好吧,我也相信粉水晶上有爱情预言了。”
买了东西回家,把扇子和书签分给孩子们,也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鲁盼儿躺在床上,想起说了一半的话,“办户口只能通过周华,你要去找他?”
从外面散步回来,杨瑾笑着熄了灯,“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不许再谈外人了。”
鲁盼儿便被他又哄了过去。
第二天她在公司靠在椅子又想了半晌,杨瑾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管怎么样,户口都是绕不过的坎。
鲁盼儿犹豫半晌,将法国朋友刚刚送来的柯达相机放在包里,出门去了燕京大学。
她决定去找周华。
周华收礼办事的名声早传出来了,而花点儿钱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
这台柯达照相机是美国的最新产品,只有巴掌大小,拍摄的时候既不用调光圈也不用调焦距,只要对准画面按下快门就可以拍出清晰的照片,特别好用,价格也相当贵。
眼下国内还没有销售,就是友谊商店也没有货呢。
周华收到了一定会很满意的。
自己向他低头送礼了,他应该不再从中作梗,那么梓恒和梓嫣的户口也就能调到北京了。
燕京大学里老建筑很多,楼里有些阴暗,后勤处依旧如故,周华也没变,见到鲁盼儿热情地站起来,“唉哟,鲁老板来了,真是稀客!
快请坐!”
又指挥手下的年轻人,“赶紧泡杯最好的龙井新茶,这可是历史系破格聘任的教授、也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杨瑾的爱人,我们要好好招待呀。”
鲁盼儿做了近十年的生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她肯定,在虚伪方面,周华若是排第二,那就没有人能排在第一位。
明明他恨杨瑾和自己,可是却能笑得这样真诚。
鲁盼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周处长,我来只是想问问两个孩子的户口,能不能近期转到北京?
我家的大儿子就要上高中了,如果户口不能转过来,他只能回老家上学。”
“噢,梓恒要上高中了?”
周华放下茶杯略一沉思,“不对呀,他只比晓琳大四岁,现在晓琳才上四年级,他怎么就上高中了呢?”
“梓恒直接上的二年级,比别的孩子早一年。”
“对了,对了,我竟忘记了。
后勤处事情太多,没办法,没办法呀!”
周华叹了一声,“虽然这样,可是我也没办法。
前两天我还亲自带着后勤处的员工跑了主管户籍的几个部门,帮你们申请,只是依旧没办下来。”
“这事我已经让人通知杨老师了。
怎么?
他没告诉你?”
鲁盼儿当然知道了,她还知道赵老师、刘师傅等七八家都批准了,“为什么只有我们家没办下来呢?”
“原因有很多。
每年进北京的名额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放开批准,要考虑家庭情况、工龄很多因素……”
其实不论从哪个角度,自家的条件都足够了,但是周华永远有理由。
鲁盼儿明白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跟他争论,不,自己也不是来与他争的,现在应该拿出相机,说两句服软的话,请周华帮忙。
周华应该一直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这正是鲁盼儿来之前决定的,她的手正放在手提包上,能触到那台相机——泡茶的年轻人走了,屋子里只有周华和自己,现在拿出来正是好时机。
但是,鲁盼儿怎么也做不出。
尽管她受过别人轻视的目光,遇到过许多挫折,她也曾经请求过别人帮忙,可向周华低头与先前所有的情况都不一样。
一台柯达相机不算什么,却能让自己失去人格和自尊。
这是鲁盼儿无法容忍的。
第256章 怒目金刚
鲁盼儿犹豫了片刻, 提起包站了起来, “周处长, 不必再解释了,我可以肯定,你一直压着我们的材料没有去办!”
“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呀!”
周华严肃地说:
“我一直指示后勤部的员工积极为你们办理户口的事项, 但是主管部门不批准,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唱罢了白脸, 又立即改成红脸, 将茶杯重新端起送得更近些, “小鲁啊,坐下喝点儿茶消消火,政策就是这样的……”
尽管鲁盼儿有十分的肯定, 但还真没有证据, 她差一点儿就把茶杯抓起来扔到周华脸上,最后才勉强忍住。
鲁盼儿出了后勤处,便向历史系的办公楼走去。
杨瑾就快下班了, 自己与他一起去接孩子放学, 顺便再商量孩子们升学的问题。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晒得鲁盼儿没精打采, 垂着头走路,差一点撞到人, “噢, 对不起——高校长。”
高校长见了她不像平时一般笑着招呼, 却生气地挥着手上的一页纸, “杨瑾为什么要申请调动?”
“申请调动?”
鲁盼儿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啊。”
高校长便将那页纸递过来,“我刚刚出差回来,就看到他的请调报告——不行,我不批准!”
信纸上正是杨瑾的字,他申请调到北京的另一大学工作。
鲁盼儿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他的办法。
到了另一所学校,也就能替自己和孩子们办理户口了。
“原来我想错了。”
“什么错了?”
高校长追问。
“我以为他也只能来找周华沟通,就抢先过来了。
没想到他宁肯离开燕京大学也不愿意。”
鲁盼儿将那页纸折起收到包中,“高校长,杨瑾的请调报告我替他收回!”
“他的父母是燕京大学的老师,他从小在这里长大;高考的时候,他只报了燕京大学这一所学校;在国外留学后,他没有接受H大学的邀请回到母校;现在,他三十七岁便学校破格聘请为教授,负责重要的科研工作……
他对燕京大学的感情特别深,哪里能愿意离开呢?”
高校长也这样觉得,但是请调报告却是真的,所以也让他特别生气。
现在看来,里面另有隐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周华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孩子的学业,”鲁盼儿便将最近的事都告诉了高校长,“明明杨瑾不论资历、工龄、还是实际情况都符合要求,可是,我们两个孩子的户口一直没能调到北京,只能在老家上高中……”
“我刚去了后勤处,周处长说了一堆理由,总之我们家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杨瑾要是调到别的学校,户口一定就能解决了,所以,他只能离开燕京大学,放弃自己的工作和科研。”
告状的感觉还真不错,鲁盼儿心里畅快多了。
虽然自己抓不到周华故意拖延的证据,但是告状是不需要证据的。
最后,鲁盼儿还是安慰了高校长,“哪怕我带着孩子们回襄平读书,也不会同意杨瑾离开燕京大学!”
“原来是这样!”
高校长一转身,“小鲁,你跟我去后勤处。”
高校长走得很快,鲁盼儿几步小跑才跟上,侧过头去看他的脸,臭得像一块大石头,便将要说的话压了下来。
论理,周华是应该被批评批评了,但是批评周华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会有很多办法拖上一段时间,而梓恒和梓嫣的学业却拖不起了。
走进办公室,鲁盼儿就见周华正坐在办公桌前跷着二郎腿凝视着面前茶杯,新泡的龙井茶水碧绿澄清,一片片嫩芽神奇般地舒展开,在水中沉沉浮浮——他心里不知道又在转什么坏主意。
就在这时,高校长几步上前将鲁盼儿一直想做的事情做了——他拿起茶杯,将茶水泼到周华的脸上,“你这个后勤处处长怎么当的!
重要的事情不做,倒有闲心喝茶!”
顺手又扔了茶杯。
一杯热水将周华的头脸淋得湿透,几片黄绿色的茶叶挂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透明的玻璃茶杯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再加上高校长雷鸣般的吼声,一层楼的人都跑了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高校长瞪着大家,“你们说!
我们学校最宝贵的是什么!”
校长突然来了,泼了茶摔了茶杯发了火,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大家都怔住了,半晌才有人小声回答:
“当然是学校的财产——我们后勤部要保护好学校的一草一木。”
“学校最宝贵的从来不是物质,而是人!
是精神!”
高校长指着周华说: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要为学校的学者们服好务,让他们专心搞科研,专心教学!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杨瑾是历史系最知名的学者,他已经被聘为学校的教授了,可后勤处还没有为他的家人的解决户口问题!
你们是想逼他离开学校吗?”
“周处长!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将杨瑾家人的户口调入北京,你这个后勤处处长就别当了!”
高校长又转向鲁盼儿,“你们只管安心地让孩子在北京上学——要是周处长在一个月内办不了,你去找我,我亲自给你们办!”
平时的高校长一向是温文尔雅的,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可后背从来都挺得直直的,穿起西装特别得体,跳起舞比年轻小伙子还要优雅轻快,鲁盼儿一向觉得校长风度不凡,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而且还发了这么大的火,简直不可置信。
“噢,我知道了,高校长。”
鲁盼儿扫也没扫狼狈不堪站在那边的周华一眼,爽快地说:
“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找周处长喽!”
随着高校长出了门,鲁盼儿觉得外面的阳光真是温暖,她眯了眯眼,“真没想到,高校长发起火来很吓人的呢!”
“佛祖慈悲,可还要有怒目金刚。”
高校长一笑,重新变回过去的校长,“我不喜欢这种粗暴的方式,但偶尔用一下效果特别好。”
“我也觉得挺好的。”
鲁盼儿也笑了,“谢谢高校长。”
“不要谢我,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
高校长又说:
“你把申请调动的报告还给杨瑾,再告诉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不要自己扛着。”
鲁盼儿吐了吐舌头,“以后他不说,我也要来告状。”
“你只管来,校长办公室就在那边。”
高校长认真地指给鲁盼儿,“我在三楼,左拐第二个办公室,要是我不在,可以写个条子留在院办,就是左拐第一个办公室。”
他看了看表,“我还有点儿事,就不去历史系了。”
高校长不仅是学校的校长,也是哲学系的教授,他的工作特别忙,鲁盼儿都知道。
目送着高校长走远了,鲁盼儿来到历史系,把申请放在杨瑾面前,“怎么不跟我商量?”
“这所大学也不错的,我到那里也一样在历史系教学、搞科研。
还有,他们的后勤处处长人很好,看过我的材料,说一定能在一年内替你们办好北京户口。”
杨瑾接过报告,“你替我拿了回来,我还是要送上去。”
“你继续留在燕京大学,孩子的户口也能很快解决。”
“周华,他……”
“他当然不行,可是高校长知道了,要求他一个月内给我们办好北京户口!”
“你找的高校长?”
“也是也不是。”
鲁盼儿笑着说了,“这一次他可把脸丢光了,高校长当着整个后勤处的人骂了他。”
杨瑾没想到求助高校长,但听了结果也笑了,“他被骂一顿也是应该的。”
“高校长还说,你是学校最宝贵的财富,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
“高校长才是学校最宝贵的财富,我还差得远呢。”
“你别谦虚了,周华就是再看不得我们好,也只能承认你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呢。”
鲁盼儿忍不住又责备他,“你怎么能申请离开燕京大学呢?
到别的学校,一定会影响你的发展!”
“纵然有些小影响,也不要紧。
不论在哪里,我还是我,该有的成绩还是会有,”杨瑾一笑,“不过,不必离开母校,我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说笑着接了儿子和女儿回了家。
蔡颖正在家里等着他们,见了面便笑着说:
“北京有新政策,可以为知青子女办理落户,每个知青办理一个子女!
这样小豆儿和梓恒就可以继续留在北京上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