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来兴庆和买古董的,大半都是外国人,小郭和玉楠一向觉得他们最有钱,倒替杨瑾跺起脚来,“到美国当老师,一年挣好几万美元,你还不去?”
“我也能到巴黎当设计师,挣的钱也不少,可我也不愿意去!”
然后鲁盼儿一扬头,“别的不敢说,兴庆和的古董,我们还买得起!
家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留着赏玩的,多少钱也不卖!”
鲁盼儿一向人缘好,言谈举止最和气大方,轻易不会生气。
但是她若生气了,那可是非常厉害的。
小郭和玉楠被她夹枪带棒说了一顿,个个无言以对。
鲁盼儿用眼角扫了扫他们,拉起杨瑾,“我们走吧。”
“别走,别走!”
小郭赶紧拦住两人,又转头向王玉楠喝了一声,“一定又是你,有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说话就得罪人!”
“我说什么了?
不就是劝他跟我们一起来挣钱?”
王玉楠无辜地瞪大眼睛,“我是为他好呀!”
“算了,你们别跟他计较,他就是个混人!”
小郭摇摇头,“快到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鲁盼儿的气出了,心态也平和了,可并不想留下,“公司还有事呢,改天再一起吃饭。”
“要么你自己回公司,让杨瑾留下?”
小郭就说:
“我有点儿事要向他请教。”
杨瑾摇头,“今天我也有事儿,改天再见吧。”
“你今天不是没有课吗?”
小郭就问。
大学老师并不用按时上下班,杨瑾的时间相对自由,今天本也没有什么急事,但鲁盼儿生气要走,他也不想留,“手里几篇研究生写的论文还没改呢……”
说着与小郭道别上了车。
离开磁器口街道,杨瑾奇怪地问:
“玉楠一向混不吝,王爷爷都不管他了,你又何况跟他生气?
那只盘子的确不错,我要是不想留了,随随便便就能卖五六千元,要是拿到国外价格还要翻上几倍,不吃亏的。
至于小郭,我们只是观点不同,倒是没有坏心。”
“我才没担心你吃亏,”杨瑾从小就看古董文物长大的,后来又学了相关的专业,是这方面的专家,怎么能被半桶水的玉楠骗了呢?
“我就是讨厌他们。”
杨瑾也不喜欢玉楠,但是,“小郭跟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你怎么连他也讨厌起来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鲁盼儿便说:
“我刚听霓裳羽衣的人说,小郭又在北京买了一处房子,还找了个情人,时常出双入对的,很多人都见过了,只瞒着他家的嫂子。”
杨瑾来兴庆和的时候并不少,却丝毫不知情,“恐怕他担心我告诉嫂子,所以才瞒着我吧。”
小郭辞职时与嫂子商量过,两人一个保留过去的工作,一个出门做生意,这样可进可退,既能挣钱,也不至于生活无着。
于是,嫂子一直还在襄平县上班,又照顾两个孩子,很少来北京,在北京也没有多少熟人。
杨瑾想到这里,“不行,我得回去劝劝小郭——嫂子人挺好的,又一心为了家里打算,他这样太对不起嫂子了。”
说着靠在路停车。
“没有用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整天跟着王玉楠在一起,已经学坏了,你去劝了也不会听。”
“他和玉楠总归不一样。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也不能看他走错路不管不顾。”
鲁盼儿就嘱咐,“你去就去吧,只是早些回家,别与他们整日在一起。”
“无怪你刚刚拉着我走呢。”
杨瑾隔着座位拍拍鲁盼儿的头,开心一笑,“你别担心我,我现在是穷书生,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二百元呢,想找情人也找不到——只有你这个傻乎乎的富婆不嫌弃我,还帮我跟人吵架。”
“我才不傻——他们都不知道你收藏了好多宝贝,早就身价不菲。”
公公婆婆留下的书画器物都很有价值,他们俩又收藏了许多古董,这两年价格一直在涨,算起来可不是个小数。
不过杨瑾身怀宝山,却从不炫耀,日常生活用度还是与过去一样,既不过于节俭,更不奢靡,“我不过得了父母余荫,又有你这个富婆的资助,才小有收藏。
但我自己的的确确只是个每月工资不到两百元的大学老师。”
鲁盼儿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可是我长着一双慧眼,将你浑身上上下下看得通通透透,那些外物总比不了你这个无价之宝!”
杨瑾亲亲了妻子的眼睛,“你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呢。”
又嘱咐她,“晚上早些回家,今天立秋,我们包饺子。”
老家那边的习俗,立秋要吃饺子抢秋膘的,鲁盼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260章 你去劝人
鲁盼儿到家的时候, 见跃进和许琴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饺子也包好了, 只等她一进门就立即下锅煮。
“到家就吃现成的,太幸福了!”
鲁盼儿笑着洗了手,坐到桌前挟了一个饺子, “咦,谁调的馅?
味道很不错呀。”
“不许说!”
许琴赶紧拦住大家, 又转向鲁盼儿, “你猜呢?”
“既然让我猜, 那我就猜是你!”
“不对!”
“那是于大姐?”
“今天过节,我们给于大姐放假了。”
“那么……”
梓恒和梓嫣虽然会做些家务,但调饺子馅肯定是不行的, 鲁盼儿在杨瑾和弟弟之间犹豫了一下, “还是杨老师调的吧?”
“妈妈,你猜错了,是大舅调的馅!”
梓恒和梓嫣笑着揭开了谜底。
跃进委曲地说:
“姐,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跃进现在厨艺练得特别好, 尤其是包饺子,已经不比老班长差了!”
许琴开心地说:
“因为小凯和小旋都爱吃饺子, 所以他特别去炊事班向厨师学习,回家后又刻苦练习……
他只要休息的时候, 就会包许多饺子, 冻在冰箱里, 我在家带儿子时就可以煮了吃。”
当时瞧着特别幼稚的两个人结了婚, 生了孩子,还把日子过得特别好。
鲁盼儿一笑,“既然跃进包的饺子这么好吃,今年过春节的时候,我们就去你家吃饭了。”
“太好了,那就说定了,过年去我们家吃年夜饭!”
大家边吃边聊,跃进和许琴吃过晚饭便回家了。
这几年因为有了家有了孩子,工作又忙,他们来西山胡同的次数少了,但逢年过节总还是要聚一聚。
鲁盼儿送走弟弟一家,便向杨瑾感慨,“跃进和许琴虽然成熟许多,但他们依旧是简单的人,恐怕因为部队的大环境就是如此的吧。”
“跃进一直怀着赤子之心,许琴正与他相类,俩人本性如此,部队也是这样培养他们的。”
杨瑾点头,却又补充,“其实,学校的大环境也很不错,老师们大多数都专心于科研和教学,很少想别的。”
正是上午去兴庆和引起的话题了,鲁盼儿便好奇地问:
“你去劝人,结果怎么样?”
“我也正要告诉你呢。
小郭虽然做了错事,可心里一直很内疚,他早想与情人断绝关系了,只是踏出错误的一步,想摆脱却不容易了,又有资产、房子归属的纠结,想处理清楚还要一些时间,因此他再三拜托我们一定对郭家和嫂子保密,他还是要回归家庭的……”
“嗤,”鲁盼儿听了冷笑一声,“说到底他最担心的是被家里知道。”
杨瑾吃了一惊,“你是说他并没有想改?”
“想不想的很难说,但我肯定他若能瞒得住,肯定还会继续瞒的。”
鲁盼儿便说:
“如今生意场上这种事不少,我早见惯不怪了,只有你这样的书生才能相信小郭的鬼话。”
杨瑾这些年虽然职称晋升飞快,又是出国又是做科研项目,但其实所见所闻都在学术圈子里,与外面的大环境竟有些脱节,此时方才醒悟,“原来如此。”
却又说:
“我暂且给小郭一段时间,如果他还是不改,我就要告诉郭叔了。”
“小郭虽然不对,但那是人家的私事,”鲁盼儿做了这么年生意,自然人情练达,反而劝杨瑾,“郭叔面前你不提的好。”
“若是旁人,我也就不管了,但是小郭又不一样。
虽然我们年纪相仿,但其实我与郭叔才是忘年交,我们都喜欢文物,特别聊得来。
我怎么也不能眼看着郭叔的儿子走上错路而不管呀。”
说到这里,杨瑾却又犹豫,“郭叔自从上次病了,身体就不大好,他若知道了恐怕又要病上一场——唉,我还是不能说,再去劝劝小郭吧。”
此后,杨瑾果然又去找小郭几次,诚恳地劝他收收心,免得将来郭叔知道了生气,嫂子也与他离心。
几次之后,他便知道鲁盼儿眼光不错,“果然是道不同不想为谋,如今我怎么劝,他也听不进去,嘴里答应得之很好,却没有丝毫动。
所以还应付着我,不过是觉得我还有些用处,可以帮他鉴别文物而已。”
“这几年我眼见着好几个人栽在这上面,比如先前美丽服装厂的赵老板,原本做生意最早,我做生意也是受他的影响,可惜有了几个钱之后就开始勾三搭四,如今厂子和店铺都败光了,人还在监狱里呢。”
鲁盼儿不解地摇头“明明这么多例子,可就是还有人继续犯同样的错!”
“所以杜牧写了《阿房宫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
杨瑾又说:
“如今生意场上这么乱,我竟要担心起你了呢。”
“虽然外面的乱事不少,却也不是没有洁身自好的人,你不必担心我。”
鲁盼儿一笑,“便是前两天,我其实也想歪了,你若是有了外心,我岂能拦得住?
是以,我再不管你跟小郭来往了。”
“便是你不管,我与小郭也越发没有什么话可说。”
杨瑾和鲁盼儿对小郭有了芥蒂,小郭那边应该也一样,因此两边竟许久没有再走动。
恰好磁器口街道拆迁了,霓裳羽衣的老店和兴庆都被推土机产平,原地重新建起了高楼大厦,过去的邻居就也就见不到了。
只听说王玉楠没有像鲁盼儿和玉竹那样选择产权转换,而是要了货币补偿,得了一大笔钱,越发张狂,又新“娶”了两房“姨太太”老磁器口街道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而小郭则回了老家。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
正月里,小郭与玉楠突然来了。
大过年的,鲁盼儿见了也好翻脸,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声,“真是好久不见了呀。”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太累了,正好遇到拆迁,我索性回老家休息了一段时间。”
小郭笑着说:
“可是北京住久了,总觉得老家的省会和襄平太小,好多地方都不适应。
这不,还是回北京了。”
“郭叔身体还好?”
杨瑾关切地问。
“还不错,每天把家里的古董都亲手擦一遍,再反复把玩,偶尔来了老朋友,说的也都是古董。”
“郭叔这是自得其乐呀。”
“是挺开心……”
小郭聊了一会儿,便说出了前来的目的,“磁器口的生意停了,我们又在潘家园租了个铺子——你知道那里吗?”
“华威南路的潘家园吧,我时常过去转转,前两年开始有人在那边儿摆摊卖古董,现在人气越发旺了起来……”
杨瑾喜欢看古董、买古董,哪里能不知道潘家园?
“对,我们就是看中了那边的人气。”
玉楠就说:
“有人气,才能挣到钱呢。”
“这次我们挑了个大铺面,比先前的兴庆和大得多,摆的货也多,人手就不够了……”
小郭说到这里又急忙解释,“我知道,你不会辞职过去的,你家鲁老板也不让呀!
可是这次我们请你当顾问,每周过去一两天,在店里坐坐,帮我们看看货掌掌眼定定价,再招呼招呼北京的藏友们。”
小郭开店这几年,买古董的以外国人为主,但眼见着中国人也多了起来,毕竟中国人也有许多有了钱。
杨瑾就是这些人中最有名气的,他舍得花钱,又懂文物,许多人都请他鉴定,如果能来店里当顾问,一定会吸引到不少顾客。
这正是他和玉楠商量好的,因此王玉楠赶紧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的工资一千元!”
“我虽然时间比较自由,但毕竟学校也有许多事务性的工作,遇到两边冲突时,顾此失彼,总是不好。”
杨瑾摇摇头,“更何况我若是当了你们的顾问,就不好再买你们的东西了——总不成我自己定了价自己买。”
“不过,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还像过去一样拿来就好,我也喜欢看那些东西。”
“没课的时候过去坐坐,又不用你干什么活儿,还白给一千元,这样的好事还不答应!”
王玉楠原本嫌给一千多了,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被回绝。
小郭很有眼色地看向鲁盼儿,就见霓裳羽衣的女老板微微撇了撇嘴,便知道她又不高兴了,再说下去免不了又像去年在店里那般被她损上一回,赶紧拦住玉楠,“杨老师既然没时间就算了。”
又向杨瑾笑着说:
“既然这样,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事?”
“先前我们兴应和的老匾原是玉楠爷爷为了王家的老木器铺子请纪教授写的,这一次搬到潘家园,总不成还叫兴庆和。
所以我打算改名为奇宝斋,需要写一块新匾。”
杨瑾皱了皱眉,“却不巧了,上个月纪教授生病,手颤得厉害,再不给外面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