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上赐婚的旨意,不过是因为陆景行所求。
加之太后从小便宠爱陆景行,虽然这两年见面的次数少,但感情不会消失。
亭外的雨没有变小,又下的滴滴答答。顺着檐角滑落,雨花四溅。
陆景亭握住周杳杳的手,说道:“国公应该把你教的很好,出落的亭亭玉立。此次是景行行事鲁莽,我只怕委屈了你。”
“太子妃言重了。”周杳杳衔着笑意出声说道:“陆小侯爷很好。”
本应是他。
两世姻缘都应该是他。
“婚期我会亲自督促,我希望的也是你们二人尽早完婚。也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陆景亭继续说道:“从今往后,你该改口了。”
周杳杳脸颊微红,她常识性的唤了一声:“阿姐。”
陆景亭颇为满意的应了一声,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物。
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有景行二字。
“既然你唤我一声阿姐,我便赠你一物。这是阿娘临终之前就给陆景行的玉佩,我一直替他保管至今。”
“金镶玉,寓意金玉良缘。阿姐便提前为你为景行道贺,祝你们金玉良缘,永结同心。”陆景亭将玉佩放在周杳杳手中。
雨声渐渐小了。
日光破云而出。
周杳杳小心收好玉佩,她当然能理解陆景亭的心情,长姐如母,对陆景行关心照顾是出于本能。
如同她对周熠。前世的她没有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害苦了弟弟。
“阿姐,您也要保重。”周杳杳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最近感觉很不好,总觉的心里被一块石头压着。
陆景亭没想到周杳杳突然说起了这个,先是一愣,转而说笑道:“只要你们夫妻和睦,阿姐便也安心了。”
云开雨霁,又是一个晴天。
…
六皇子府。
沈意远正在批写公文。
徐娩相伴在他身侧,本来应该是夫唱妇随,红袖添香的温情场面。
“太后竟然亲自出面,给陆景行和周家那姑娘赐婚。”沈意远沾了墨水的笔在纸上一顿,霎时晕开了一大片。
徐娩敛下了眸中寂色,腔调温和:“殿下忘了,太后一向宠爱陆景行,况且又是陆景行亲自去求的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周国公是个纯臣。”沈意远略一思索道。
即使他是个纯臣又如何,他只有周杳杳一个女儿。以后在党争中,难免会有所倾斜。
徐娩咬咬唇,说道:“如今太子阵营多了一个周国公。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老皇帝一驾崩,自然是太子登基。”
她微微一俯身,在沈意远耳畔吐气如兰:“不如便趁着机会,我们打他们一个攻其不备,让太子翻不了身。”
沈意远打量徐娩的脸蛋,她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娩儿心思缜密,困于内宅,真真是屈才了。”
“妾身愿意。”徐娩说道:“妾身等殿下身居高位,在那无人之巅,妾身也会在你身侧。”
沈意远多埋藏年的暗线,
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乔儿的婚期,你打算的如何了?”沈意远问道。
因着他每日公务繁忙,也不能日日出去后宫,便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徐娩。
徐娩红唇一勾,盛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殿下放心,妾身会让公主心甘情愿的嫁给李思。”
近几日,徐娩频频出入公主寝宫。纵然是裕皇贵妃心中起了防备之心,但念及沈意远那日所言,也只能视而不见。
“皇嫂,都几日了。你还没告诉我那日所见的公子究竟是谁呢。”沈乔终于按捺不住,拉着徐娩的手不要她走。
徐娩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啊,总是这样心急。都已经告诉你了那位公子并未婚配。”
沈乔听到尚未婚配已然是大喜过望,她是一国公主,哪家的儿郎是她配不上的。
“皇嫂,你就告诉我嘛。”沈乔对着徐娩撒起了娇来。
徐娩终于松口。她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母妃,不然她该说我教坏你了。”
沈乔当然一个劲儿的点头。
“平南王世子,李思。”
…
“可听说了,刚回盛京的柔芙公主竟然被圣上赐婚给了平南王世子。”
“可真?”
“千真万确!”
第三个人走过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嘘,小声些。议论公主,脑袋不想要啦?”
“这好好的一朵娇花哦。”
近日,宫中出了一桩大事。柔芙公主沈乔,哭着闹着要嫁给平南王世子李思。
大昭皇帝素知平南王世子秉性,不愿公主加入平南王府,谁连柔芙公主以死相逼。
皇帝被气的咳血,病情又加重了几分。一气之下,给柔芙公主赐了婚,撒手不管了。
裕皇贵妃脸上阴云重重,她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
她如今和沈意远是绑在一根绳子上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能为了沈乔,就荒废了多年的努力。
“母妃,您瞧这对簪子好看吗?”沈乔在昭阳宫中,对着镜子这样对裕皇贵妃道。
裕皇贵妃适才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这支簪子好看,很衬乔儿。”
沈乔却感受到了裕皇贵妃的情绪,起身到她身旁问道:“母妃,可是乔儿太过任性,惹您和父皇不悦了。母妃也责怪乔儿吗?”
“不,不关你的事。”
裕皇贵妃沉了沉声。
公主出嫁,本是喜事。但上至裕皇贵妃下至宫中的宫女太监都三缄其口。
宫人们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直到柔芙公主出嫁的那一天。
沈芸送她上花轿,绕了皇城三圈才抬到平南王府。
公主是下嫁,平南王府众人跪地谢恩。
沈芸从小见惯了宫里的离合,后来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待她极好。
她也知道,沈乔此去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一贯云淡风轻的眉眼,平添了悲天悯人。
六皇子府,红烛未熄。
“不知乔儿嫁进去,李思掀开红盖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沈意远卧在床上,这样对徐娩说道。
徐娩眼角带笑,枕上沈意远的肩膀,半闭着凤眸:“殿下可想而知。只怕公主以后,会恨极了你。”
“那又何妨。”沈意远说道。
“以后她会明白的。为了天下,为了今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徐娩不言。柔芙公主恨的怕是不止沈意远,还是裕皇贵妃,还有她这个推波助澜者。
是一切知内情而仍然保持缄默的人。
沈意远的心狠她是见识过的,对待亲妹妹尚且如此。
也罢,徐娩心里清楚。
他是能够成大事的人,在他身后,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夜的雨。
周杳杳早起,光秃秃的树枝上落下最后一朵木槿花。
盛京的冬日就快要来了。
近日无事,便多和慕栖迟出去走了走。盛京城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在少数。
慕栖迟信佛,便时不时把家中闲置的米捐给寺庙。
盛京城的各个寺庙,经常设有免费的粥,不时便有乞讨之人来讨一碗。
周杳杳有时也会跟着慕栖迟亲自去派粥。
许多乞讨之人都是孤寡老人,儿女不养,自己又没了年轻时候的力气,更是养不活自己,维持不了吃穿用度。
“姑娘谢谢你。”
一个老妇人在接过粥之后,这样对周杳杳说道。
周杳杳也笑了。
她拭了拭额角的汗。对老妇人也回以善意。
前几步处的柳树旁,她看见一人。知是陆景行下朝了。
便把勺子交给身后的人,悄悄的走了过去。
“陆小侯爷。”周杳杳站在陆景行身后,等着他回头。
陆景行转身,就看见一身天青色衣裙的周杳杳。他皱眉,都入冬了,天气愈发冷了起来,她还是穿的如此单薄。
他结下自己身上披风的系带,给周杳杳披上。
“觉得热,就把披风放在旁边了。”周杳杳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站在湖边,不时吹过来一阵风。带着凉意,冷的人直打哆嗦。
陆景行把披风给了周杳杳,自己却是一身单衣。
周杳杳伸手握住陆景行的手,他的手凉的像冰块儿一样。
“再叫声哥哥来听听?”陆景行打趣说道。
那日夜阑,周杳杳抱住他,嘴里说道,哥哥娶她。
周杳杳眼睛水灵灵的,也想起了当日的事。咬了咬唇。
“是该把婚期提上日程了。”
陆景行这样说道。
马上就要入冬,盛京城的大户人家都忌讳在冬日里举报大喜之事。
提上日程,最早也要明年春日。
周杳杳握着陆景行的手,觉得十分安心。
觉着就算前路未卜,只要和他在一起,也能有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决心。
“早点嫁给你才好呢。”周杳杳扬唇一笑。
川流不息的人群来了又走,都是赶路的人,他们久久站在这里也并未引人注目。
她巴不得现在就嫁给陆景行,避免未知的祸患。一日没有过门,周杳杳的心始终是悬着的。
柔芙公主下嫁李思。她素来知道沈意远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有料到的是,沈意远居然哄骗自己少不经事的亲妹嫁给那样的人。
许多人有他的手段,
却远不及他心狠。
她也看出来了,陆景行虽是笑着的,但是眉头一直未曾舒展。他有心情。
应当是朝堂之事。
她伸手抚摸陆景行的眉峰,自顾自的喃喃说道:“早一点嫁给你,你就愿意什么事情都同我讲,什么都不会瞒着我了。”
凌厉的风吹过枯树,又带走了几片叶子。与过路人匆忙的身影,擦肩而过
第12章
入冬以来的几场雨,盛京城越发冷了。
周杳杳双手烤着火炉,外头的雪仍然簌簌飘着。屋檐上积了一层薄雪。春敷用钳子夹了两枚上好的碳,一丢进火炉里,马上烧得通体透红。
“杳杳。”来人是慕栖迟。
她把油纸伞收好放在走廊的一角,将斗篷解下来,递给了春敷。
年关将至。朝中平稳无事,边关安宁。
历来大昭都是重视年节的。大昭君王重祭祀,信天命一说。年节前夕盛京城的寺庙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的祈福会。
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祝愿国家国祚绵长。
今年的冬天格外要冷些,刚入冬就用上了火炉。大昭皇帝近日来病情反复,六皇子连同太子上书提议到盛京城郊的温泉山庄避寒。
皇帝圣驾将往,臣子们自然要随君伴驾。
周杳杳把手中把玩的香炉放置一边,挪了挪位置。
香炉是紫色的,还缠着穗子,精致非常。其中燃的是紫檀香。
“慕姐姐几时动身?”周杳杳问道。周国公以及众大臣和御驾同行。后宫嫔妃,以及大臣家眷按着顺序抵达温泉山庄。
慕栖迟拿出绣花手帕,微微擦拭鬓角,说:“阿爹和兄长先行,我料想你也还在府中,便想着来寻你,我们姐妹一同前去。”
门窗都掩着,炉火愈燃欲旺,屋内热了起来。
“陆小侯爷素来爱着紫衣,你倒好,念君情切,连个香炉都换成紫色。”慕栖迟注意到被周杳杳丢在一旁的香炉,似是嘲笑。
周杳杳目光转到香炉上,她喜爱天青色,竟不知不觉换成了紫色。
她娇俏一笑,说:“那是自然。”
刚过晌午,日头还不算晚。周杳杳提议道:“慕姐姐,不如你我现在动身?”
“正有此意。”
周府外停着的马车,慕栖迟早收拾好了东西,全放在那里头。想着温泉山庄的吃食不及自家府上,还备了许多糕点果子。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从周府出发。
行至半路,见一马车停在路边,本在路便狭窄。通往温泉山庄,仅这么一条大路。周杳杳略一思量,便叫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