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蒋洁的目光充满了崇拜。盛子越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种令人仰视的气势,拿起狼毫笔的她,就是这里的王者!

宣纸铺在地面之上,洁白似雪。

狼毫就在手中,沾着墨汁如出鞘利剑。

盛子越动了。

迈着稳定的步伐,盛子越走到宣纸跟前。双足微开,伏腰沉胯,整个人如一张弓箭,蓄势待发。

腰劲喷薄,手腕悬空如游龙惊凤,八个大字一气呵成。

仿佛战火硝烟之下,无数少年奔走国是、关注民生,他们为了解救危难中的祖国,为了让我们民族崛起于世界之林,奋发图强、努力读书。那一张张赴死前决绝的脸、那一张张愤怒发声的脸、那一张张如饥似渴吸收知识的脸,尽数凝成了这八个字——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最后一笔落下,盛子越内心激动的情绪稍缓,提笔后退,微笑不语。

“好啊!”一声巨大的赞叹声从胡老师嘴里发出,他冲到宣纸旁,如痴如醉地细细观摩着,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好字!好字!力透纸背、笔走游龙、气势磅礴……”

他感觉再美的词都配不上这幅字。

黄老师走近细看,不断点头:“难怪罗老喜欢你,果然有天赋,灵气十足。尤其是这一次,压力与表现欲让你这幅字充满了斗志,难得!”

其余几个老师都惊呆了。他们虽然不懂书法,但并不妨碍欣赏美。如此精彩的书法作品,就是眼前这个只不过才八岁的小儿所写,这……这是从娘胎里开始就练字了吗?

盛子越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小印章,呵了一口气,在这幅字的右下方印下一枚方印:“盛子越”三个字浑朴可爱、玲珑有趣。

黄老师笑了,心道:这可是罗老雕的印章,千金难求啊。

蒋洁欢呼一声冲过来,握着盛子越的手摇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激动:“你太厉害了!你写的字真棒!”

盛子越斜着眼睛望向胡老师:“既然那一幅你觉得是大人代劳,那就用这一幅参赛吧。”

胡老师根本没有在意盛子越说了什么,一个人围着这幅字团团转,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冠军,肯定是冠军!我找到了一个天才!我教了一个天才!”

盛子越和蒋洁一起走出老师办公室,经过陆蕊身边之时,蒋洁挑衅地看了她一眼。陆蕊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朗诵大赛见!”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没有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蒋洁与荣有焉,大声宣布:“盛子越现场写字,老师都夸赞她写得好。她以前交的作品就是她自己写的,是老师搞错了。”

“好啊——”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调皮的男生捶桌子、跺脚,热闹得像过节一样。

值勤的老师走过来,探头进来吼了一声:“闹什么!放学了赶紧回家。”

盛子越和同学们一起走出学校,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再见。蒋洁还拉着她的书包袋子,悄悄说:“你可不可以送我一幅字?我想给我爷爷看看。”

盛子越点头应了。

等晚上和罗莱一说,罗莱哈哈大笑:“徒弟啊……你才学了一年半,就有人求字了?不得了啊不得了。”

一个娃娃抱着盛子越的腿,哇啦啦地叫着。盛子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腿晃了晃,看着这个调皮捣蛋没半刻安宁的盛子楚,对老师说:“你说,她怎么就坐不住呢?”

今晚盛同裕有晚自习,陆桂枝局里开紧急会议,只得盛子越带妹妹。三岁半的盛子楚精力旺盛、好动急躁,刚到“罗素居”就打碎了一个藤萝缠枝盖碗的盖子。

罗莱生于富贵,哪会在意碎几个碗?他淡然一笑:“哪能人人都像你?我祖上子孙多,好静的习字读书,好动的学骑射练箭,各有各的安排。”

一语惊醒梦中人。盛子越眼睛一亮:“老师,给我妹妹找个老师吧,练武也行。”

罗莱见识不凡,细细观察着盛子楚:“看她腰软腿长面相美,练武有点可惜。不如……学舞蹈吧?只可惜不在京都,寻好老师不方便。”

“练舞?”盛子越歪着头思索片刻,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外婆徐云英随着收音机唱戏的画面,民族的、才是国际的。

她眼睛一亮:“老师,让她学花鼓戏,怎么样?”

罗莱愣了一下:“唱戏……伶人?这可是下九流,地位不高哇。”

盛子越瞪了老师一眼:“说什么呢?新中国了,哪还有什么上九流、下九流?老师还被人骂是臭老九呢!”

罗莱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慌忙抹了抹嘴:“是是是,老师错了。”

盛子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楚楚记性好、乐感好,收音机里音乐一响她就能跟着哼哼,她现在也三岁多了,是可以找个老师好好教她一下。”不然,耽误了一颗好苗子。

书中盛子楚内心一直有一团火,恨母亲贴补娘家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培养自己。明明她有文艺天分,为什么连学跳舞、学唱歌的钱都没有?

这一团火伴随着盛子楚的一生,烧了几十年。直到陆桂枝去世前摸着她的脸说了句:“孩子,是妈妈没有能力……”这团火方才熄灭。

如果不想让盛子楚愤怒,那就趁现在多多折腾一下她,消耗光她多余的精力了,看她还埋怨谁!

罗莱一向宠爱这个关门弟子,听盛子越这么一说,立马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人选:“学戏吗?我帮你想一想。文化局有一位专门写新戏的甘敏学,他夫人是省花鼓戏剧团的一级演员。只是后来剧团解散,她也赋闲在家。不知道……她收不收徒?”

盛子越听了,立马点头:“好,你告诉我她住哪里,我登门拜访去。”

罗莱就喜欢她这利索劲儿,笑着摆手:“莫慌,我先帮你打听打听,咱们不打无准备之仗。”

第二天,罗莱拿着盛子越送来的茶叶,前往甘家拉家常。

罗莱在文化局如闲云野鹤一般,少与人往来,但他与甘敏学聊得来,偶尔会坐一起谈谈戏剧创作。甘敏学曾创作过一部戏,名为《败家子》,讲的是旧王府败落后,其后代为革命奉献一生的故事,这戏的灵感便源自罗莱。

甘敏学的家素净雅致,深灰布艺沙发上铺着白色钩花沙发罩,茶几上摆着绣花茶垫,墙角方桌上一个湘绣屏风上白猫栩栩如生,细看去根根毛发都是手绣而成,一根线头结都没有,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双面绣。

罗莱送来好茶,甘敏学忙唤夫人钱金凤:“金凤快来,罗老送来好茶,我泡给你喝。”

钱金凤从卧室走出,宝蓝色真丝旗袍上绣着鸾凤和鸣,外披一件白色钩针编的外搭,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略显丰腴,但依然腰细颈长,行走间宛如一副仕女图。

她年青时曾落过胎,自此再不能生育,这是夫妻二人心中的痛。经历二十载两人依然恩爱和谐,也绝了再有子嗣的念头。

见是罗莱,钱金凤这才从屋里出来,微笑着打招呼:“罗老,今日怎么有空来寒舍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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